转载:《翻译的比喻种种》
转自文汇报
人类对翻译的认识被记载在历史和当代的许多有关论著里,其中我们常常可看到一些西方学者和翻译家对翻译所作的比喻,精当隽永,读来让人不胜回味。
圣经翻译钦定本1611年问世欧洲。这本书的翻译者们在事后对翻译所做的一番比喻至今天读来仍然让人感到非常的亲切:“翻译就是把窗户打开,让光线进入房间;翻译就是把贝壳撬开,这样我们便可以品尝里面的肉核;翻译就是撩开窗帘,这样我们便能窥见最圣洁的地方;翻译就是打开井盖,这样我们便可获得水源。”
这一串比喻把翻译与人们最基本的生活需要挂起了钩:光线、食物、水,把翻译活动比作人类生存须臾不能离开的东西。当然这些比喻还可以作这样的引申:翻译给了我们了解世界文学和文化的途径,开阔我们的视野,也使我们自己的文化获得进一步丰富的养分。
对翻译的众多的比喻似可以分成两大类:第一类是对翻译或者翻译者总体的比喻;第二类则侧重于对翻译操作过程的想象描述。我们先来看一下第一类比喻的若干例子。德国浪漫主义运动的先驱人物赫尔德对翻译曾做过这样一个比喻:“一种语言在未被翻译之前就如同是一个处女,尚未与一个外国人同床共枕
并生下混血儿。暂时来说,她仍然保持着其清洁与天真,代表着其人民性格特征的形象。”“混血儿”一词十分形象地道出了翻译作品与原作之间既有血肉联系,又有本质区别这样的一种特殊关系。
德国最伟大的文豪歌德则说:“翻译家应被看作是忙碌的媒人。他对一位还半遮着面的美人大加赞誉,说她真值得我们倾心。媒人就这样激起了我们对这位美人的爱慕,于是就一定要对她本来的长相看个究竟”。
“半遮着面的美人”这一说法非常传神。读翻译作品毕竟不同于读原作,多少总有点“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要完全领略“原汁原味”,当然最好还是去读原文。好的翻译不仅成功地介绍了原作品,而且还能进一步激起读者对这位“半遮面美人”的强烈好奇性,于是有条件的读者最终还可能会忍不住要去原著来读,以便毫无阻隔地去看清楚这位“美人”的全部容貌。一个最好的例子莫过于钱钟书先生在他“林纾的翻译”这篇著名的文章中所谈的体会。据他说,他就是因为看了林纾的西洋小说翻译,受到吸引,才去原著读的。
在Susan Bassnett与Andre Lefevere两人合编的《翻译,历史与文化》一书的前言中,翻译被比作婚姻:“虽然从理想的角度来说,翻译可看成是两种不同的文字或文字背景之间的美满婚姻,使得两者和谐相处,
同甘共苦,但是实际上翻译的进行是呈垂直轴线而非水平轴线的。换句话说,翻译者要么把译品提升
至原文与原作者的水平,要么把目的语的文化看得更高,于是就完全让原作去适应它。这后一种情形在今天是经常发生的,特别是当译者所处理的篇章与现在有相当大的时空距离时,情形更是如此。”
婚姻的理想与现实之间总存在着距离。这种距离还常常体现在婚姻的不平等上。依据这个比喻,这种不平等似乎又是绝对的,因为译者有意无意中总会暴露出他在两种文字与文化中偏向甚至偏爱哪一方。为什么有的译作读来洋味十足,而有的译作读来全然没有翻译的痕迹,有如混然出自中国作者之手呢?部分的原因恐怕也在于此。
现在我们再来看一些对翻译的第二类比喻。美国翻译家玛格丽特-佩登(Margaret Sayers Peden)推出了一个十分新颖的翻译比喻:
“我喜欢把原作想象成一块方方正正的冰。翻译的过程就是这块冰溶化的过程。待到变成了液体状态时,每个分子都变换了位置,没有一个分子与其他的分子再保留着原来的关系。它们开始了在第二种语言里形成作品的过程。分子有逃逸掉的,新的分子涌了进来填补空缺,但是这种成形和修补的轨迹完全是隐性的。在第二语言里确立起来的译品是一块新的方方正正的冰块,它虽与原来冰块不同,然而外表看上去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比喻十分生动,也颇富揭示性。一块冰从溶化到再结成冰,中间的过程是剧烈的,伤筋动骨的,然而却又是悄悄的。这个过程既表示一种语言过渡到另一种语言的过程,同时也是翻译者默默地创造
性劳动的一个生动写照。
对翻译最新的,也许是更具揭示性的一个比喻是“翻译是没有舞台的演出”。罗伯特韦克斯勒(Robrt
Wechsler)在《文学翻译之艺术》一书中把翻译家与音乐家作了比较后认为:作为艺术家、翻译家与音乐家都是把别人的作品通过自己的艺术创造再现给人们。然而两者之间也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一个音乐作品创作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要最终通过身体动作(演奏)或喉音传达给大众。而一部文学作品却不是为了要翻译成其他的语言而撰写的。还有,每一位音乐家都知道,他的同一表演会有几十次,几百次;但是翻译家知道自己对一件作品的“表演”可能就只是一次。因为翻译作品一经问世,基本就是一锤定音了。
巴西的一些翻译家对翻译有一个奇特的比喻。他们将翻译者描绘成一个“同类相食者”(cannibal)的形象:翻译者将原文“吞下去”,然后“吐出来”(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东西来)。这个比喻展示了一种对翻译本
质认识的观念性变化。从传统的翻译观来看,翻译中原文与目标文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原作与译者之间关系,总是支配与服从,“主与仆”的关系。现在这个新的比喻更强调翻译本身具有原创性。
另有少数比喻则是直接对翻译或翻译者的否定或批评。在这类比喻中,最著名的大概就是“翻译者即背
叛者”这一说法了。这个比喻背后的理由是:优秀的作品总是在行文的各个方面不落窠臼,而翻译者在翻译这些作品时却往往被原文的语言框架束缚住,显得恭谦胆小,不敢越雷池一步,结果将原作平庸化,译者于是必然背叛原作。
翻译还可被想象成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德里达对翻译的一个比喻就有点令人不寒而栗,他说:“翻译的过程是处女膜破裂的过程,是对原作的粗暴进入”。他的意思似可解释为:原作的神圣性与完整性(这里主要是指文学作品)一经翻译必然遭到无情的、无法补救的破坏。这当然只是一家之言,世界上的翻译活动也并不会因此而中止或取消。好的翻译还是应当被看成是与原作的“喜结良缘”,只有那些不负责任的翻译,那些劣译才真正是对原作的粗暴蹂躏,我以为。
自贴自跟:“我把口译有一比”----读何文有感。另谢Robert Frost君回帖
作者(Author):LetterQuest - 2003/09/10 06:13:09
何文中所举的例子偏重笔译而忽略了口译(同传、交传)。实际上口译作为翻译的一个分支,有自己独特的特点。如果把口译比作老人的老花镜,笔译就是放大镜。现场救急用老花,要想仔细推敲,字字必究,那还是得用放大镜。
hermit
所以我说口译就像一副眼镜,它可以用来校正因为不懂外语或外语不好而造成的视力缺陷。但是,眼
镜有好坏、口译有高低。理想的口译就如同一副验光精确、成像清晰、佩戴合体的眼镜一样,完全透明、自然,绝不失真,用户根本不用顾虑也感觉不到他/她的存在。这种在自我遁形(self-effacing)中助人、于无形无我中传言的境界是口译毕生追求的理想,是一种偶尔可以达到、但是谁也不可能永远停留的高度。越是好的口译,越是让人听起来轻松自如,也就越容易让用户忽略背后所凝聚的艰辛。同传就像表演艺术一样,其训练和排练是一种厚积薄发的过程,场下千日养兵的苦练、会前无数小时的准备,全在那临场20分钟一次的短暂表演中随着你的声波一同散发在空气中。你传得越是如行云流水般自如,听众也就越不会体验到你所正在经历的一场又一场的脑风暴。只听说过一场会下来有人跑来恭贺“翻得真好!”,但很少听到人说:“您翻得真辛苦!”———那就会引起误解了:-)。但是事实上
这时候因口译而复聪的听众所听到的,就如同近视的人透过眼镜所看到的东西一样,虽然他丝毫没有察觉,但事实上却是已经经过精密的光学矫正了的成像而非裸眼本来所感觉的原物了。借助口译这副眼睛,原来看不到的现在看到了,原来依稀模糊的现在变清楚了。
但是究竟又有多少口译能达到这种境界呢?一个口译一生中又有多少个20分钟能真正进入这种境界呢?大多数情况下,听众通过我们的传译所听到的就像透过一副不太合适的眼镜所看到的,或因矫枉过正而扭曲失真、或模模糊糊直如雾里观花,有的甚至就像有眼镜一样过滤掉许多自然光线、随意添加或替换一些自己喜欢的个人彩(例如,陈伟雄在《耍一把外交——一个现役中国外交官的自述》中所述的那位把"China is a big country"中的big译成“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的洋翻译。再例如,底
下日本代表发言论及“尖阁岛”时,中国同传(注:被迫地)给译成钓鱼岛或给笔译中给台湾的外交部加上引号(注:也是被迫地)等等。)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都让人感觉像一副厚重笨拙、欠透明、方便少于碍事、障目多于矫正的老光学镜片,直让人有“戴了还不如不戴”的感觉。出现这种情况有的时候是因为镜片本身质量不过关,有的时候也是有外在原因的。例如讲话的人口音太重、或紧张得语无伦次,这时候就如同冬天刚从屋外进入室内时镜片蒙上一层雾一样,镜片再好也得打折扣,口译水平再高也只能含糊其辞,寄希望于能“以己昏昏、使人昭昭”。
以上是从受众的角度看口译,如果让口译来评评会场的一些代表,也一样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如果还继续把翻译当做帮助克服“语盲”这种视力缺失的光学工具,那佩戴这副眼睛的主人也三教九流、各人等。有的英语很好、视力奇佳,当然不需要翻译。对他们,听同传就如同戴一副平光眼镜,装装样子。有的英语不好,或干脆全瞎,那有一副眼睛总比没有强,而且你这副镜片再差,也能蒙混过关,令人深信不疑。最可怕的就是那种英语半懂不懂的“二五眼”,自己看不明白,但脑子里又有点印象,如果透过你这副眼镜所看到与他胸中的“成竹”不符,你这副眼睛就遭罪了。不幸的是,口译的服务对象中,大多数而且越来越多地都属于这一层次的。
何先生的文章博采众长,收入的各种关于翻译的精妙比喻,可谓字字珠玑、个个精辟入里。譬如Peden的冰块说就很形象,但我认为那种翻译只是理想中的。(LetterQuest的)常识告诉我们,如果改变了分子结构就不可能在结出同样的晶体了;不同分子结构的晶体只能相似不可
能相同。她所说的翻译的成品“虽然与原来的冰块不同,然而外表看上去却是一摸一样的”也只是相对的,取决于读者的甄别能力,如对原文和译文文字的理解深度。毕竟再相像的冰块,也经不住专家透过显微镜的观察。绝大多数情况下,我认为中外翻译更像是给你中国的毛笔和水墨、让你临摹西洋油画或反之给你油墨、让你绘山水写意。这种情况下,你只能“传神”,让你的观众知道原作中画的是什么东东而已,至于原作中印象派风格的笔触、油彩所特有(oil inherent)的光泽和质感等等艺术细节,在翻译过程中已散失殆尽。但是只要中国观众能知道原作的大致轮廓,同时能欣赏译者用中国画所特有的手法所再现出来的地道国画,那也就算是翻译中上乘之作了。理解了这点,隐士君(LastHermit)就不会感叹为什么”但这个“scab”始终没有我们的“工贼”这么让人咬牙切齿。”。champion君说得好:”but i just wonder if a 歹毒 term as such ever exists in english at all”。西方社会罢工合理合法,劳资双方各自按法律规定行使自己的权利,规规矩矩,没有中国一提到罢工就让人感到血雨腥风、杀气逼人的那种感觉。不赞同工会的主张我行我素甚或受雇于资方顶替罢工工人的scabs也光明正大不用作贼,更何况罢工者的诉求未必合理,究竟谁是贼还不得而知呢。所以你可以译出工贼其人所指,但绝不可能不加注解就能交待出国情。
何先生列举的比喻中我最喜欢的是Susan Bassnett&Andé Lefèvre 的婚姻说。但如果具体到中文与英文、法文或西班牙等西文的对译,我觉得还可以进一步发展为“冤家说”:中文和英文就如同一对不般配的男女(如果是中文和法文的话那简直就是前世有仇的冤家、star-crossed
Romeo & Juliet),而口译就是夹在他们中间穿梭往来、疲于奔命而极力撮合的媒人,能让双方见面就已算是不辱使命了,最后能不能花好月圆那就看缘分和媒人肯不肯和能不能鼓三寸不烂之舌、施展巧舌如簧的说媒本事了。至于笔译,那就要残点了哦,因为笔译不象口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除非犯大错,否则你作为媒婆的责任就到双方见面为止,会散了、钱拿了就谁也不认识谁了。但笔译却要见诸文字,文责难辞就像这对冤家的父母一样,小夫妻过不好父母一辈子都得挨骂。所以口译是斩首,笔译是凌迟。
我知道,我大放了这些厥词,是自杀,是ask for lynch.
“冤家说”:中文最大的冤家是 梵文。 因此, 能熟练流利地汉梵互译的“中国人”真是“太厉害了”
若说中文和英文, 其实 般配 的地方还蛮多的, 都是analytic language rather than synthetic,
这注定两种语言的
syntax 有较大可比性。 当然德语和英语般配的地方更多些。 您若哪怕是浅尝辄止地“学”(learn ABOUT rather than
LEARN)一种 synthetic language (如拉丁文/古希腊文), ALL YOUR PREVIOUS QUALMS about the
IMPATABILITY between English and Chinese will MELT away instantly.
中国人学英语,如果 词汇量真正过了关( ≥ 50,000), 实在想象不出 还有什么 difficulty 可言?
currently, a hybrid
作者(Author): fyi - 2003/09/11 09:20:31 ***
though it used to be synthetic (and so was Old English).
Some linguists call the Chinese and Sanskrit the antipodes of world languages
because the former is the utmost example of analytic language, the latter,
synthetic.
Greek nouns have 4 cases, Latin: 5, Sanskrit: 8 (with traces of a ninth),
Chinese: 1. But it is in verb forms that the differences are the most
prominent.
Another major difference, a dictionary like 辞海 will tell you that Sanskrit has
46 letters in the alphabet and Greek/Latin each has It is
misleading. While Latin has only 2 ligatures, i.e., Æ Œ, Greek has iota
subscript such as ᾳ, ῃ, ῳ as well as "infixes", verb/noun/pronoun
CONTRACTIONS, a dual case, aorist tense, a middle voice, an optative mood, a
dual case, a relatively archaic mi-verbs and a host of exceptions on
exceptions to the more established grammatical rules. Sanskrit exploys some
1,700+ different ligatures in Mahabharata and these ligatures look and feel
VERY different than simply putting 2 or 3 letters together and thus they are
very very taxing to one's LIMITED memories. Besides, Sanskrit has many more
varieties in its accidence/paradigms many of which have no correspondence in
the much simpler sister language -- Latin, in fact, those unique grammatical
terms pertaining to Sanskrit alone is a striking testimony to the "hardship"
one MUST endure to acquire any facility in THAT language.
Another way looking at "ligatures"
作者(Author):“合文”叹 - 2003/09/11 09:59:49 ***
甲骨文中有一批 “合体字” (术语叫做“合文”), 即把两个汉字合起来写成一个汉字。 可以说是 “简省汉字书写笔画”的最初尝试, 但“合文”使用有严格对象,不是任意场合均可“合文”, 主要用于“王名”、“干支”纪年等。据研究, 目前已发现并确认的 商代甲骨文“合文”共有300多个,可想而知,甲骨文专家在确认“合文”的过程中走过弯路, 因为后世汉字进化演变史中基本上摒弃了“合文”这种特殊形式(dead node in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由此可知, 创造并使用了1,700余“合文”来书写的梵文是多么古老!而其数量又是多么巨大!
目前据我所知, 甲骨文中尚未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