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
在本文中“速度暴力”主要是指科技带来的速度变化的必然性,在某种基础上是不可改变、不可逆转的,是科技发展带来的一个势必结果,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从三个现象发生的变化去论述“速度”带来的改观。
2018年10月23日,港珠澳大桥正式开通,这座连接香港、珠海、澳门的跨海大桥带来了另外一种新的可能。其全程长55公里,是世界最长的跨海大桥,使原本驾车从香港到珠海、澳门需要的3小时,缩短到45分钟,通行车辆平均识别时间也从0.5秒缩短到0.3秒。现代社会中还有超音速、光速等更极致的速度,科技带来的速度变化改变着我们观看与构思世界的方式,同时高速运转,使空间距离越来越短,让人类眼睛对关注之物所停留的时间也如白驹过隙,最后通过视网膜留下来的图像变成模糊的掠影,就像坐在极速前进的动车上往窗外看,近处的风景失去了自身独立的域,在速度中与其它之物混淆。这种现象也发生在启动的风扇、转动的轮胎、旋转的陀螺等中。“速度杀了颜。”保罗·维利里奥(Paul Virilio)曾这样说过。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诗人马致远借景寓情的小令。当时诗人看到路边缠绕着枯藤的树上停留着一只乌鸦,还有潺潺的溪水从小桥下流过,古道上的一匹老马,一片孤寂的景象,让他禁不住黯然伤神,想起自己在外漂泊的悲凉。这是诗人在漂泊天涯
时对所见所闻有感而发,才产生了这样一首流传至今的千古绝唱。但当“速度”在后现代景观社会中成为一种特征时,这样的一首诗就变成了速度的牺牲品,因为很有可能自驾游经过的路边风景,一掠而过,虽然也有可能引发观者某种思绪,但这种思绪马上被下一秒所见景象所刷新,观者所看到的世界都正在逝去,还没有深究就已经结束,没有古人驻足观看的惬意,只剩下习惯性的反射动作。现代外卖行业的兴起,正是因为一方愿意用金钱去买外卖人员的空间,来节省自己的时间。像这样的速度对空间、时间的改变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无时无刻地存在于每一个人的生活中、整个社会环境中,也
存在于艺术演进的脉络中。
一、庭院到广场的空间公共化
在中国古代,圣贤有雅集,在庭院、花园等比较私人的地点进行吟诗作赋、欣赏歌舞、品评书画。庭院的建设强调与自然保持和谐的关系,花石相间,虚实结合,才有欧阳修对于亭台楼阁的层次错落感受,“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在现代社会,人们的生态住所由原本横向发展转变为高空纵向发展,越高的越成为某种权利的标志,建筑模式服从于人类的意志,被人类所奴役。建筑空间的改变,使原本成为文化载体的庭院消失。现代人所居住的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没有古代体建筑的庭院,广场就成了新时代的产物,成为古代庭院私密空间的公共化,依附于广场而产生的文化也随着走向公众而具有消费意义,广场文化就此崛地而起,促使带有这些“时代”或“公司”等字眼的广场地点,周围
形成以商业中心为主的公共空间,私密空间的外化所带来的机遇也被充分利用,与社会中的人发生关系。
二、“建筑之死”与“时间建筑”
当郝青松问岛子,对我们当下所在的时代岛子老师有何感受,岛子的回答是“我的感受是痛苦且悲哀的,无论自然生态、社会生态或人的精神状况,都在加深废墟化,乃至于救赎的呼召也一再被无尽的废墟掩埋”。不管是物理范畴的建筑废墟,还是历史、精神范畴的废墟,从某一层面来说,废墟是对原本建构的一切造成毁坏,对空间、时间某一方面的扼杀。海德格尔说“存在是居住”。从原始社会的洞窟、穴居、干栏式,到园林、庭院,转向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房车、蜗居等,空间被极致利用,无限地扩大功能。一些相关的装饰规划空间的节目,也常常打出“30平也可以很精致”“小户型装修秘诀”等一系列明目张胆压缩生活延展空间的标语。“从动物动力的速度到机械动力之速度,速度面向已经决定性地改变了建筑原理:入口/出口、内部/外部、上/下、流动/流通、光线/照明等
从三个现象窥视“速度暴力”对公共空间的侵蚀殷敖想
摘要:“速度”所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用空间的牺牲来换取时间,尤其是当代信息速度的高速运转使本来是三维的实际空间被压缩为屏幕的二维空间的一个表面。速度破坏了空间距离,让地球变成了地球村,也许随着未来信息工具的高速发展,空间会只剩下一个没有延展度的一点,而信息网络的虚拟空间会代替
实际的三维空间。“速度暴力”无关褒贬,由科技带来的速度变化,正改变着我们观看和构思世界的方式,尤其是在艺术的空间性表达方面。速度运动越快,空间变得越小,带来的同化作用会越强烈,私密的内在空间不断外化,成为可观赏、介入的公共空间。
关键词:速度暴力;空间性;时间性;剧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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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思考元素。”
建筑的空间性消失,一个是建筑之死,另外一个就是变成时间建筑,实际存在的时间建筑是建筑废墟艺术,它以时间为依存而在。圆明园作为典型的建筑废墟,这些废墟被留下来的标准是让观者面对历史的沧桑,进行反思,蕴含着以史为鉴的思想。废墟通常所带出来的词语有破碎、荒凉、沧桑,体现的是一种非完整的状态,没有中国古代强调的所谓和谐之美,更多的是破败不堪,这是由于建筑内在空间被打破,独立空间被释放,与外在空间发生某种联系。余秋雨说:“废墟是毁灭,是葬送,是诀别,是选择。时间的力量,理应在大地上留下痕迹;岁月的巨轮,理应在车道间辗碎凹凸。没有废墟就无所谓昨天,没有昨天就无所谓今天和明天。”再过很多年也许废墟会融入大地,废墟之美就是在将融未融的阶段,很难想象如果废墟被重建,像金字塔、庞贝古城、古罗马的斗兽场,以现代的建构方式出现我们眼前:金字塔重建了,可以装电梯;古罗马的斗兽场若重建,可以开演唱会。
30平小户型装修图片
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在批判装饰的时候,尤其注重当时装饰的滥用,比如他认为在商店、柜台、火车站这些空间不应该进行装饰,铁路会把人变成了一个活的包裹。“它(指火车站)是痛苦之庙宇,建筑师能为我们做的唯一好事就是向我们清楚地展示如何最快逃离。”“凡是出于积极而忙碌生活需要的事物,都不应当加以装饰。”最主要的是这些地方没有人会因为其装饰的美丽而感到敬佩,而驻足观看,人们到商店是因为那里热情周到,能提供他们所需要的货物,不是因为他们的窗户上有希腊式飞檐,这些地方的装饰没有使人愉悦的力量,变得毫无价值。
三、艺术作品内部空间的外化
“速度”正改变着我们观看和构思世界的方式。这种迹象仿佛在绘画作品中已经表现出来,从文艺复兴透视法的空间研究,到现代艺术中逐渐衰弱,绘画的内在空间性已经开始缩减,甚至消失,开始走出画面,向画框外延伸。
在15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艺术大师正在思考面对眼前之物,如何表现眼中所看到的真实,这种强烈的主观再现愿望催生了透视法。拉斐尔的《雅典学院》层层拱门依次递进,消失在画面的中心,透视由大到小,由近到远,在画面中形成三维的空间。这种以透视为基础的艺术创作模式成为当时热捧的对象,并一直绵延到现代,其在浪漫主义绘画中慢慢弱化,直到被康定斯基、蒙德里安等人彻底抛弃。“速度”最开始在印象主义绘画中明显表示,在某种“速度”的驱使下,画面开始让人产生错觉,彩界
限没有那么清晰,事物轮廓相互交织。莫奈的《印象·日出》中远处的风景像极了高速铁路造成人们对空间距离的眩晕效果:越远的越近,越近的反而越远。未来主义绘画《链子上一条狗的动态》描绘的是奔跑的狗和女人的足,将一连串的动作表现在同一个画面中,达到异时同图的效果,直接用同一个连续动作表现运动的速度状态,在内容中表现速度,形式表现成为表现速度的技法要求。
相比之下,毕加索是比较聪明的,其在《亚维农的少女》中隐藏了他想表现的多个维度的空间性,多种空间的表达造成平面的错位、扭曲而走向平面,没有视线的透视法,没有空间的表达。“并不是光线照亮事物,而是光速的绝对速度,这个宇宙的恒数决定时间与空间现象的可知性。”在毕加索的作品中还能看出一些具象绘画的影子,或者说还可以辨别作品中的事物,而这些在蒙德里安、纽曼、马列维奇等艺术家的手里完全消失不见,可以想象得到当二维平面的作品被一块或者多块的域填充,没有实物给你参照和描述,空间无处可以寻,极少主义在这一方面走得更远。
当极少主义把形式简化到极致,就是格林伯格式的形式主义的终结时。贾德把块从画框中取出,放到抽屉、盒子这样的矩形物件里,从墙上到地上,到室外的草坪,艺术逃离二维平面,向三维空间肆无忌惮地进军。理查德·塞拉就显得更大胆,《倾斜的弧》从形式上看,只是一块简单生铁铸成的弧形墙面,横穿广场,没有一点像亨利·摩尔人体雕塑一样,在雕塑作品内部保留空间,以及对于某种形体的隐约表现,而塞拉是把作品的内部空间性归零。但塞拉又想要表达其空间性,只能利用外在的公共空间,与观者无时无刻发生反应,创造其空间性,这种空间是外部的周围环境所给予的。不管是毕加索,还是理查
德·塞拉,这种把作品内部的空间感删除,却巧妙地利用另外一种方法来展示其空间性,就像信息速度越快,展示的虚拟空间就会越大,而实际空间却与之相反。虚拟空间越广阔,现实空间就被消除得越多,现实空间被消除的部分只能依靠虚拟空间来延展。
在艺术中,空间被毁坏、介入、独立、延伸,空间尽可能地被用来营造另外的可能。艺术家也想要在空间中占一席之地,尽兴地与空间玩起游戏,在画里画外,在雕塑内外、影像中影像外,在展柜上、墙上、草地上、空中、水中,在艺术家所想到、所不能想到的空间之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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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四川美术学院
【城市公共艺术研究】84